分配到交警大队的安杰第一次见到他师父,就觉得有点气场不合,“你好,我是你的带教师父严律,严明的严,纪律的律……”严律平时不爱说话,也不爱笑,微信朋友圈从头翻到尾,也只有几条转发链接,都是和工作相关的,总之,安杰感觉,严律是个没什么情趣的人。跟着严律工作了一段时间之后,安杰更是进一步印证了自己的想法,同时也发现,严律只要一站到马路上,就不再惜字如金。

比如说前几天,严律带着安杰一起站早晚高峰岗,严律先是仔仔细细地给安杰介绍了他们所执勤路口的路况、交通流、信号灯相位、常见的交通违法行为、早晚高峰时段的疏导难点等。严律很专业,讲得也深入浅出、通俗易懂。这时有两个衣着朴素的工人路过,跟严律点了点头,严律也跟他们打了声招呼。安杰投去有些疑惑的眼神,严律解释道:“他们是负责这块儿市政的,经常来打扫,时间长了就认识了。”又过了一会儿,看见远处有一辆载得满满当当的垃圾车,骑车的是个老头儿,严律说:“他是给那边小区收垃圾的,收满了送到对面的垃圾清运点,每天晚上7点准时经过咱们这儿。”老头儿车蹬得很慢,过马路也慢,严律举着指挥棒,提醒过往车辆注意避让。

又比如,在马路上遇到非机动车违法,除了正常的处罚流程,严律还要打破砂锅问到底似的询问违法行为人:“你是在附近上班?从哪儿过来的呀?往哪儿去?”“你这么走是逆行,这条路没有非机动车道啊,下回你从这条路往北骑,再拐进那边的路,那儿可以骑。”还有一次,碰上一个不识字的外来务工人员,严律就像老师教学生一样,站在马路边给人讲交通安全知识。安杰在一旁看着,心里纳闷,平时在队里一天也不说几句话,怎么一站上马路就那么爱跟人唠嗑呢。

年底的时候,这座不怎么下雪的南方城市迎来了强冷空气,风雨雪交加。那天傍晚,大风把树吹得呼呼作响,有的小树竟被连根拔起,路边的栅栏有的被刮跑了,广告牌也被吹倒了。这种恶劣天气,也是最需要交警的时候。尽管路上的车都开得很慢,雨刮器用最高频率刷着挡风玻璃,驾驶员还是难以看清路况。安杰和严律站在熟悉的马路上,高举着发光的指挥棒,仿佛是风雨中的两座小小灯塔。

风雨雪夹杂在一起,警帽早已湿透,水滴顺着头发滑到脖颈,连眼睫毛上都沾上了小雪花,安杰颤抖着,感觉自己仿佛身处冰库。两小时后,雨势转小,风力减弱,暴风雨后的晚上,大街上已经没什么车和人了。这时,电台里传来了撤岗的通知,严律却像没听见一般,嘴里嘀咕着:“怎么还没来?”安杰缩着脖子搓着手问:“师父,您说什么呢?”严律朝他看了看,回答:“没事,你先到警车里休息吧,稍微等我一下,应该很快。”安杰坐在车里等了一会儿,突然看到远处又亮起了指挥棒的红色光晕,接着出现了一辆载得满满当当的垃圾车,还是那个蹬车的老头儿,很慢,很吃力……

安杰最初的愿望,是做一名刑警,因为他觉得做警察就要惊心动魄、出生入死、为民除害、惩恶扬善。而此刻,看着那一点移动的红色光晕,安杰突然觉得有点惭愧,也有点感动,更有点敬佩。原来做一名好警察,不只有破大案、立大功,站在这小小马路上,一样可以成为温暖他人的灯塔。